愛我乃瑋

Balkans 25

從狗兒端正的坐姿、友善的眼神，我完全可以感受到那份孤寞和發自渴望得到憐愛的溫馴。

晨興袖手觀空寂。清早的里拉修道院，就像是地上的薄雪，一個碎步，便足以踩破其寧靜。

走出壁壘森嚴的前門。牆廓厚實，猶如防禦工事，與其他宗教建築的張揚作風，截然不同。

一條斜坡山徑，自駐車場右側陡上，難不成是通往「里拉七湖」(The Seven Rila Lakes)？

海拔 2100 ~ 2500 公尺的「里拉七湖」，被健行者譽為里拉山脈的藍珍珠，據說風光甚美。

但此行並未打算去看這些湖，一來冬季冰封危險，二來前人自豪的照片一點兒也不吸引我。

盤桓當下，遠遠的三隻狗兒見了我們，起身奔了過來，後發先至的小髒狗竟直接躺平邀寵。

保加利亞的狗兒很乖，不像去年北方之路的狗兒那麼壞，興許是生長環境的貧富差異所致。

寵物不得進入修道院的這項規定，大概狗兒早已心知肚明，始終謹守分寸，未越雷池一步。

拱門上方有顆三角「全知之眼」(Eye of Providence)，沒想到東正教也信奉這個神秘圖騰。

隱世獨立於海拔 1147 公尺的深山修道院，既然前不巴村，另一頭是否同樣也後不著店呢？

且跨出後院瞧瞧。背面有門，門前有橋，橋上男子應是昨晚除了我倆之外唯一投宿的香客。

橋下有溪，溪已結冰。今年雪況不如預期，但日照無法顧及山陰，故地面尚鋪滿殘雪吋許。

前方表面工作長得很像教堂的建物，真實身分是一間 Monastery's bakery，修道院烘培坊？

左右亭柱所繪獅子和鹿，可能是描述動物合聚洞穴，聆聽隱士 St. John of Rila 講道之事蹟。

隔了條 107 號山路，對街乃一排接近完工的全新屋舍，應是想抓住修道院遊客帶來的商機。

枝頭沒有覆雪的山林，美感打了折扣；突兀的水泥塔，看樣子肩負著山區電力輸送的功能。

坡地十分滑溜，須小心行走；堡壘後門外形完整，又得了雪地加持，反倒比前門要好看些。

所以，成功的里拉修道院背後，並不是啥都沒有，而是依存一個偉大的後勤基地予以支持。

前有狗，後有貓。貓咪發現有人接近時所做第一件事：先伸個懶腰、再踢個腿，活動筋骨。

緊鄰石砌烘培坊後方的是：Hotel Tzarev Vrah。外推雙層弧形的木造陽台，氣韻古意盎然。

貓咪齊聚我乃瑋腳邊，磨蹭痴望，忽然有種身處佩特拉被小孩包圍討要 one dinar 的錯覺？

過了 Hotel Tzarev Vrah，試著再向前探索一小段，算是這個枯雪冬季踏過最長的雪地距離。

早晨的 Hotel Tzarev Vrah 靜悄悄一片死寂，沒有任何房客入住跡象，店家也未開門營業。

連販賣紀念物的小屋，都懶得將陳掛商品給收進去。也是，誰敢在這種佛門淨地偷東西哩？

折回修道院內，清幽依然。晴空朗朗，陽光卻遲遲不願灑進來，廊柱間仍維持冷黯之色調。

Tower of Hrelyu，乃里拉修道院最高、同時也最古老的建物。塔高 25 公尺，築於 1335 年。

與滿院的寂寥相比，中央「聖母誕生教堂」外牆壁畫上一堆的聖徒及天使，顯得格外擁擠。

「聖母誕生教堂」(Church of Nativity of the Virgin Mother)，可謂整座修道院之視覺主體。

1833 年一場大火，幾乎焚毀了修道院的泰半建築，惟 Tower of Hrelja 於殘墟中倖存不倒。

今日環顧所見，俱仰賴當時十九世紀中葉保加利亞舉國人民的解囊資助，方得以浴火重建。

賣畫的小店面屬 Tower of Hrelyu 外加的鐘樓，完工於 1844 年，據前人說可付費攀登參觀。

找來找去，最後發現鐘樓入口，隱身在看來極不牢靠的加蓋木製逃生梯下方，前有小書桌。

本想趁遊客尚未到來的早晨時分，買票上去領略一番孤高，奈何卻一直是無人管理的狀態。

教堂拱廊上下不留空隙的「濕壁畫」(frescoes)，用色大膽鮮豔，閒來無事正好琢磨琢磨。

身著盔甲背長巨翼，仗著寶劍欺負老人的是？大天使「加百列」(Archangel Gabriel) 是也。

傳說吹響末日號角的熾天使就是「加百列」，常與另一位「米迦勒」(Michael) 相混並談。

法國世界文化遺產「聖米歇爾山」(Mont-Saint-Michel)，便是「米迦勒」託夢指示建造的。

伊甸園四條巨大排水孔：幼發拉底河 (Euphrates)、底格里斯河 (Tigris)、Gihon、Pishon。

連環漫畫挺有趣的，不僅記載了遠古時期外星人在地球的故事，還有高維空間的天堂地獄。

沿著迴廊輕輕漫步，如同觀賞一件藝術品似的，由每個角度皆能激起迸自內心深處的讚嘆。

「里拉七湖」或許就在那片白色山頭後的某處吧。冬天山上會積雪，並非健行的理想季節。

其實我頗為不解大家寧願花一整天去爬「里拉七湖」，卻只留給里拉修道院一小時的想法。

也罷，想必他人亦永遠無法體會，我欲與這一座舉世無雙 Rila Monastery 徹底獨處的渴望。

旅行就是吃喝玩樂、住飯店、看風景？然後再煞有介事評論 CP 值？人各有志，不能勉強。

我又來到正門外，狗兒還在，照舊黏了上來。但狗兒懂得自制，始終保持一定的若即若離。

小髒狗這回沒有跟來，自個兒蹲伏在紀念品店門外，從剛剛的殷勤示好變成了「狗不理」。

「Whosoever is delighted in solitude, is either a wild beast or a god.」亞里斯多德如是道。

我不知道眼神盡是無奈的狗兒到底想要什麼，但我確信此刻我已找到我所追尋的 solitude。

I am wandering, like a wild beast, across the Rila Monastery. To be near you, to be solita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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