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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個人心中或許都有一個此生所見最美的海灘,而打這一天開始,我的叫作 Anse Marron。
你的第一名呢?是馬爾地夫、長灘島、普吉島、峇里島、Santa Monica、還是墾丁、沖繩?
我的 Anse Marron,不如上述海灘知名,只是一處沒沒無聞的清涼秘境,此曲有意無人傳。
隱匿於 Seychelles 的 La Digue 島南端,無陸路可抵達。此灘到底是憑藉什麼攫獲我的心?
理由就在我的照片裡,self-evident,不證自明。世間絕美不以言傳,只能由觀者心領神會。
見了 Anse Marron 的大巧不工,當下只明白一個道理,那就是人類是無法僭知上帝智慧的。
神在這裡開鑿出一個純天然的游泳池,一切皆拿捏得那麼恰到好處。既有張力,亦富詩意。
然上帝似乎不以區區開天闢地為滿足,尚且「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又玩起了雕塑美學。
宛如藝術創作的大型展覽一般,海灘上羅列著各色打磨精美的石頭。說是無序,又似有意。
世上海灘百百款,Anse Marron 何能脫穎而出、一眼難忘?勝就勝在獨一無二的渾然天成。
石陣如護欄,戲水安全無虞。也毋需人工造浪,就讓身子隨著湧溢而進的海水起伏、漂盪。
馬爾地夫固然至美,不在話下。可是若將那些人為設施及水上屋抽離畫面,還能夢幻依然?
與那些依靠擦脂抹粉豔冠群芳的選美佳麗相比,Anse Marron 的素顏模樣更叫我為之傾倒。
也許佳人仙姿,各擅勝場。但可以肯定的是,Anse Marron 之 unique,放眼天下無出其右。
好比一票整形完後都長得一樣的人工美女,雖貌似精緻,實則盡失個人特色,辨識度極低。
試問有哪一個敢站在脂粉未施的 Anse Marron 身邊,猶不相形見絀,而仍自詡國色天香者?
儘管美的感受,因人而異,但一處處形同複製的海灘,終究難以在我心底的礁石激起浪花。
論巨石之藝術性,Seychelles 唯一能與此媲美的惟有 Anse Source d'Argent,德阿讓海灘。
可是德阿讓海灘的沙質遠不如 Anse Marron 之幼嫩細軟,且水底遍布藻礁,不利涉游親近。
因此我們雖把 Seychelles 的第一名頒給了德阿讓海灘,然心中的摯愛卻仍是 Anse Marron。
這樣子邏輯是否有些矛盾?容我解釋:前者是客觀的綜合評比,後者則為主觀的個人喜好。
Seychelles 此行總計到訪三島十三灘,分別為 La Digue 七灘、Praslin 三灘、Mahé 三灘。
從數量上來看,不難發現我們對三者當中面積最小的 La Digue,投注了最多的時間及依戀。
十三灘最終排成一列,持平而論,Anse Source d'Argent 可看性的確最高,掄元當之無愧。
Anse Marron 相較之下,略嫌迷你了些,因豐富程度不及德阿讓,故屈居十三灘的第二名。
正當忘情徜徉於碧海藍天之際,嚮導 Henry Bibi 親自捧來一大盤簡易午餐,令人喜出望外。
世人追逐美食的動力,通常遠大於對美景的嚮往。蓋得滿席美食易,求萬中選一之美景難。
今日手中這盤炸雞水果餐,固難登大雅之堂,然幸得 Anse Marron 絕景加持,又何陋之有?
而且須知盤中飧,粒粒皆辛苦。原來 Henry Bibi 一路揹負著眾人的糧食而行,由衷感謝他。
午後,圓石為席,雙膝為桌,我靜靜咀嚼,佐以眼前的海天絕色。珍饈玉饌者,比之何如?
旅行兩字,已逐漸世俗化。人們動輒以奢華舒適的享受多寡,來衡量旅遊品質的價值高低。
但那些對我都不重要。此刻浸泳於 Anse Marron 沁涼海水,身心獲得冰鎮,已臻無上滿足。
未幾,Henry Bibi 又往海裡的我乃瑋親手送上一顆剖開的天然椰子,吃個野餐還挺講究的。
貼心的 Henry Bibi 已將椰肉切成長條狀,方便取出食用。這些椰子是他沿途撿拾蒐集得來。
Anse Marron 的海水十分清澈,毋需浮潛器具,只消埋首入水,便可盡享與魚兒同游之樂。
此乃 Anse Source d'Argent 無法賜給我們的。在這裡,我才感到與 Anse Marron 合而為一。
時光流逝,Anse Marron 最大的遺憾,是不能久留。因為返程同樣要跋山涉水、披荊斬棘。
也許正因為欲一睹其容顏是如此不易,故 Anse Marron 的絕美在我們心中,更加彌足珍貴。
收到 Henry Bibi 的撤離指示,眾人紛紛上岸換裝,收拾行囊,重回水陸兩棲的特種兵模式。
真的好捨不得。瑰麗奇幻的巨石,鬼斧神工的雕刻,秘境美景天成,教我怎能不迷戀痴醉?
無奈曲終,終將人散。北返走的不是來時路,而是逆時針繞往三連灘第一灘:Grand Anse。
頻頻回首,依然驚豔不已。想到這片海灘在我們離開之後,即將回復無人空寂,不禁喟然。
五百障礙的頭一關是亂石堆,Henry Bibi 帥氣地橫跨裂縫之上押陣,以防有隊員不慎跌入。
在最美的時候遇見 Anse Marron,是我的幸運。萬般不捨,盡映在每一次按捺不住的回眸。
行進間,曾與那位藍衣草帽的男子攀談,得知他是義大利人,而且還是 Dolomites 的嚮導!
敢情與 Dolomites 這般有緣,連在遙遠的南印度洋也能牽扯得上?抑或其實只是物以類聚?
事實上,我們覺得 La Digue 之神韻,亦像是「海上的多羅米提」(Dolomites on the sea)。
兩者同樣都在巨石上展現美學極致。差別只在一為花崗岩、一為白雲石,一在海、一為山。
這或可解釋對 Dolomites 一往情深的我們,為何也對奇石星羅棋布的 La Digue,情有獨鍾。
前腳剛離開 Anse Marron,後腳馬上又踏入另一個絢麗的沙灘。La Digue 之美,不願停歇。
≋ The Last Eden on Earth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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