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rgentina & Chile ~ 28
True blue will never stain. ~ 踏上 true blue 的莫雷諾冰川，體會何謂堅定不移的 true blue。
沿冰川一路起伏前進，Big Ice 的前段山徑有點硬，比預期的更加遙遠些，走久了仍感吃力。
儘管冰河隨侍在側，然一直可望而不可及。對一箭之遙的我而言，儼然櫥窗精品般的誘惑。
走了超過半小時的山路，總算到達了整備站。在這裡，嚮導替每個人繫上了救命連胯腰帶。
整備站旁邊就是極佳的觀景點。立牌照片展示的冰河模樣，對照此刻眼前所見，殊無二致。
救命連胯腰帶之用處，乃萬一不小心跌入冰縫裡，可讓上頭的人方便固定繩索，拉起救援。
當下其實並不急於踏上冰川，因為我正被眼前絕景震撼得無法言語，內心之激動尚未抑止。
然而眼見隊伍已經魚貫下至冰河，奈何團體行動無法隨心所欲，只得聽從指揮，銜尾跟進。
極目掃眺，巨幅冰河，對比我之渺小，更顯浩瀚無垠。或許，這就是神與人之間的距離吧？
有股不安在心底躁動著，總覺得凡人與天神過於親近的接觸，是否反成了某種程度的褻瀆？
也許，對於此等大自然奇蹟，人類應當保持敬畏之心，適度遠觀就好，根本不該妄圖沾染。
而此時亦步亦趨的我，就像偷取了靈藥的嫦娥，身不由己，直奔廣寒，一舉跳脫原本時空。
由凡間飛入月宮，是一種身份及維度的僭越，當懷謙卑之心以對，而非動輒夸言「征服」。
厭惡「征服」二字，尤其出自於自詡為世界旅人的口中。「嫦娥應悔偷靈藥」，何來自豪？
電影《後會無期》說得好：「你連世界沒觀過，哪來的世界觀？」人類，究竟征服了什麼？
眾人在此，將自整備站發予自攜的冰爪交給嚮導，在特殊工作椅上，輪流由嚮導協助穿牢。
排在前頭先穿妥冰爪的好處，就是能搶先他人一步，好整以暇地拍張立於冰川的神氣獨照。
量身打造的 T 字形工作椅，興許是 Hielo & Aventura 團隊長期放在這兒的，都落地生根了。
瞧瞧腳下晶瑩透藍的冰川，不禁再三咋舌。陽光照射下還閃閃發亮，琉璃幻境，不似人間。
穿好冰爪後，輪到我乃瑋來一張定裝照了。本日天氣和煦明媚，溫度適宜，輕裝上陣即可。
可多數遊客畏於冰河威名，懼寒氣難擋，仍身裹厚重衣物。但今天，北風註定是失敗一方。
全員著畢，集結出發！隊員分成兩組，我們跟的是英語組，另一組是西班牙語，其實沒差。
剛開始嚮導引領的路徑平坦好走，甚至覺得這等難度焉用冰爪，一般登山鞋就足以應付了。
但隨著嚮導走得飛快，隊伍逐漸加速。冰河健行的重點好像放在了健行，而不是欣賞冰河？
我以為冰河健行是慢慢走的，是具賞玩性質的，誰知真正踏上冰川後，變成卯起來向前衝？
顧不得相機螢幕裡的構圖了，只能在移動中隨手胡亂按壓快門，為自己試圖留下一些畫面。
雖說不難走，可仍得注意地上融化的坑坑窪窪。但不用太擔心，因為冰藍的水色極易辨認。
急行軍奔行一陣，終於肯停下暫歇了。見嚮導在一處冰脈前探勘，敢情藏有什麼獨到之美？
謎底揭曉，也沒有甚特別神奇之處，就一個稍大的冰窟窿而已。然後大夥兒依序湊前窺看。
這時我倒覺得保持一點距離，旁觀這片如波浪翻掀的天藍色丘壑，反而更為令人神馳心醉。
沁藍巨滔，騰伏跌宕，華麗非常。洞穴前一排等候人影，真有那麼一點冰河探險隊的味道。
地球的景色分為兩類，一類為自然風光，如山川海岳；另一類則是人工建築，如城鄉樓宇。
不消說，我們自是天然美景的信徒，畢竟站在鬼斧神工的奇觀面前，感受更貼近上帝一些。
不過，在尚未參悟色即是空的超然境界之前，自然風景落在我們眼裡，也有美醜高下之分。
同樣是冰河，冰島的就是黑、就是髒；阿根廷的就是藍、就是潔亮。你原諒我就是這麼直。
四年前我無法忍受自己跟別人一樣，自欺欺人，所以我任性地拒絕了冰島熱門的冰河健行。
四年後，我終於可以敞開心胸，誠實道出內心感言：這，才是真正 true blue 的絕美冰川！
當然，若是自然為體，人文為用，譬如哈修塔特、聖米歇爾山，亦可成就醇厚韻長的絕景。
然誠如《莊子．知北遊》所云：「天地有大美而不言。」神的信筆揮灑，終歸是超越性的。
人類再怎麼巧奪天工，終究無法企及神蹟於萬一。就像渺渺冰河上的人影，蕞爾微不足道。
隊伍離開冰窟後，逕直行至這片透著迷幻藍光的冰原。侈言冰島之美者若見此，能不愧顏？
夫城市建物，固美輪美奐，或宏偉精琢，不過人力矯作之聚沙成塔。浮艷流俗，等而下之。
拜倫說：I love not Man the less, but Nature more.「我不是不愛人類，而是更愛大自然。」
於是我的旅行，勢將與現代都會的錦繡繽紛漸行漸遠，因為再怎麼鮮麗，終難以觸及靈魂。
那些美食的追逐、設施之享樂，皆只是可有可無的附屬品，永遠都不會成為我旅行的主題。
所有對良玉不琢的嚮往傾慕，對天工開物的驚嘆折服，不偏不倚，凝於嚮導的回眸一望裡。
一把冰斧冷不防地自鏡頭外，遞到了我乃瑋手裡。嚮導在盡責解說的同時，不忘取悅我們。
這一刻，我身處的世界裡，上下左右，盡是深深淺淺、濃淡不一的清藍，將我給徹底裹覆。
文末要提的是，true blue 並非「真的很藍」的意思，而是形容人「忠誠不渝、堅定不移」。
"True blue will never stain." 則亦引申為「真金不怕火煉」，一如我萬凡莫敵的莫雷諾冰川。
✤ Buenos Aires ~ Iguazú ~ El Calafate ~ El Chaltén ~ Puerto Natales ~ Torres del Paine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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