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我乃瑋

The Song of Ice and Fire ~ 7

見過激昂壯闊的大瀑布、以及奇幻絕美之冰河湖。我想，我還可以多告訴你一些冰島。

人說冰島是個活的地理教室，我說不然。首先，冰島沒有高山，至少不如阿爾卑斯山。

其二，冰島也沒有湖泊。勉強要說有也行，但是以高薩湖的標準絕對不行。(Þingvellir)

那麼峽灣呢? 有幾處峽灣不錯，前提是你從未見過挪威聖壇岩的莉絲峽灣。(Eyjafjörður)

至於港灣、甚或海洋，我想已明顯不過屬於平凡的典型，就不用再拿誰來比。(Akureyri)

沒有像樣的高山、湖泊、峽灣或海洋，光靠瀑布冰河就敢自誇地理教室，未免太囂張。

同樣的道理，自恃曾踏足了什麼國家，就成了無所不知的專家，傲慢心態一樣不可取。

把那種以紅色來標示自己去過多少國家的世界地圖取下吧! 因為去過，不能代表什麼。

旅行過的國家數目如果也能拿來自豪，我懷疑旅行之目的究竟是探索? 抑或是炫耀而已?

我並不想用去過就說好美、吃過就推必吃的態度來介紹，我只想告訴你最真實的冰島。

好比已幾近氾濫的食記，推波助瀾追求口腹之慾的滿足，何嘗不是今日食安問題的幫兇?

網域散播美食資訊者，間接使台灣成為只問美味、不問健康的饕餮之島，難道沒有責任?

我想對於旅行的態度，亦應同樣謹慎與謙卑。過度美化自己經歷過的一切，並不適切。

冰島是台灣三倍大，若只沾了金圈醬油，就跟浩子一樣暴喊「我來過冰島!」豈不可笑?

因此在瀑布冰河等大腕登場之後，我想有必要帶同學多認識些冰島其他不起眼的配角。

冰島，公共運輸有跟沒有一樣。若真有心想一窺冰島的全豹，應以租車自駕作為起點。

冰島只有一條環島公路，叫國道一號。開過的人都會說，沿途風光有多壯麗就有多壯麗!

很抱歉，我乃瑋說有少數路段還不錯，像東南部的濱海公路，但大部分都單調得可以。

這種感覺很像電視節目每次說有正妹，可我怎麼看怎麼覺得都像妖怪，就是那種失落。

如果沿途風光真的很美，那為什麼開車會想打瞌睡? 誰跟正妹一起長途開車會想打瞌睡?

是了，人家說有多好吃就有多好吃，你吃了覺得普普通通不怎麼樣還能說讚，算你厲害!

每當我們在國道一號上看見單車客，都會覺得他們好可黏，在這種地方騎車真的好可黏!

為什麼? 因為冰島絕大部分路段地勢平坦風又大，重點是景色千篇一律，你說可不可黏?

有人說沿途的房舍好可愛，充滿離群索居的鄉野詩意。我說，鐵皮屋有啥子詩不詩意。

無論山下海邊，放眼所見皆是破舊農舍，少數有點造型。但仔細一看，全都是鐵皮屋。

絕非鐵皮屋不好，無產階級也沒資格挑剔。但若說好羨慕能住鐵皮屋，未免有些矯情。

至於冰島馬這般所謂迷人的田野風光，我想阿爾卑斯山區俯拾皆是，隨便都比這漂亮。

倒是要注意冰島的羊，哪兒不吃草，就喜歡在馬路邊吃草。偏偏膽子小，車來愛亂跑。

愛路上亂走的不只是羊，最可怕的是鳥。鳥會停在馬路上睡覺，鳥被壓死，我被嚇死。

另外一種路邊常見的叫 hitchhiker，我不明白為什麼搭便車的情形在荒蕪的冰島特別多。

特別多的還有草包。草包有很多種，有自以為是的草包，有其實自己才是草包的草包。

最多的是一頭撞死在擋風玻璃及車牌上的蒙蚊或小蟲。刷不乾淨，前方永遠視線模糊。

需不需要租四輪傳動的車，一直是個被討論的話題。答案是 ~ 有點需要，又不太需要。

冰島就是這樣一個矛盾國度，當不需要的時候，就需要了。當不美的時候，又還挺美。

冰島最矛盾的東西叫做橋。好好的橋，堅決只蓋成單線通行，管你要怎麼過、誰先過。

至於看不見對向來車的 blindhead，在挪威的蜿蜒公路上更常見也更危險，小心點就行。

究竟別人眼中的世外桃源人間仙境，要被丹尼扣帽子嫌到什麼時候? 快了，再忍一下。

冰島其實很平凡，沒那麼好吃。只是平常很難吃到，可沒必要騙沒吃過的人說多好吃。

冰島之所以豐富獨特，在於火山造成的地貌。但是請別把怪異跟美麗，輕易劃上等號。

當你願意接受食物毫無誘人的顏色、沒有香濃口感也能安貧下嚥，黑心食品才會滅絕。

請抱著回歸地球渾沌初始的探索心態來看待冰島，捨去一些華而不實的人工香料色素。

真正的美，具有洗滌心靈作用。可惜，冰島除了瀑布冰河湖之外，並不具備這樣的美。

那是一種景觀，一種敲打並震撼心靈深處的景觀。離美，卻有一大段距離。(Arnarstapi)

火山熔岩地貌賦予了冰島很不一樣的面容，然而這般怪奇景象，不應只流於物質層次。

如同鉅細靡遺的遊記，過於強調物質，記錄了一切瑣碎，卻記錄不了內心真實的感受。

冰島，是個需要用心去感受的地方。你必須先接受它的醜陋，才能體會到它真切的美。

冰島的美，絕非外在的美。冰島的美，美在心靈觸動，美在質樸無華，美在自然天工。

這是最好的時代，也是最壞的時代。這是個講求智慧的時代，也是個無盡愚蠢的時代。

這是個信仰的時代，也是一個懷疑的時代。我們全都走向光明，我們也全都走向黑暗。

這是個充滿希望的夏天，同時也是絕望的冬天。我們正開向天堂，我們也正駛向地獄。

♞ Eternity in Icela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