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rgentina & Chile ~ 27
「生命都希望活存在時間過得比較慢的地方，而重力就會把他們拖曳到那裡。」Kip Thorne
如果要在一生中選出不平凡的一天，那麼我來到「莫雷諾冰川」的這天，肯定得算上一個。
巔峰誕生虛偽的擁護，黃昏見證虔誠的信徒。沒有目睹過冰河的壯麗，不要說你喜歡旅行。
質量無比巨大，速度極其緩慢。我的「莫雷諾冰川」(Glaciar Perito Moreno)，琉璃萬頃。
偶聽得悶雷般的巨響，自遠而近迴盪。那是冰川向前推壓時，傾軋擠裂所發出的破空之鳴。
一小時的觀景平台自由停留，很快過去。按集合時間返回遊覽車，準備前往搭渡船的碼頭。
說實話，一小時太短，只爭朝夕亦難。但人在「阿根廷湖」(Lago Argentino)，身不由己。
Big Ice 套裝行程就是這麼安排，我也沒辦法。若能延長至兩個小時，必能盡興，不致匆匆。
公無渡河，公竟渡河。車子繞過冰川的正面，來到南邊的 Puerto Bajo las Sombras 渡口。
魚貫登船。我們要乘坐的是左邊這艘雙層「阿拉卡盧夫族人號」(Monocasco Alacalufe)。
此船之名 Alacalufe，取自南美洲印地安人族群。其生活於智利南部峽灣，擅長漁獵及航行。
渡船堅定地朝向「莫雷諾冰川」航去。未久，眾人紛紛爬至上層甲板賞景，惟須加穿外套。
高大綿亙的冰牆，遠望有如 Game of Thrones 之北境長城。陽光下，一道清亮迷幻的淺藍。
船尾的阿根廷國旗，迎風飄展。天藍色夾著純白，中央一顆太陽，不正呼應此刻斯情斯景？
冷冽勁風拂面，烈陽下略感微寒。我壓抑不住心中泉湧的雀躍，任其化為目不轉睛的絕嘆。
對比「伊瓜蘇瀑布」的滾滾洪流奔逝水，「莫雷諾冰川」之泰然自若，彷彿是天平的兩端。
一動一靜，一北一南。動若脫兔，靜若處子，兩者相距超過三千公里，俱為世間罕見至美。
冰舌闊展約五公里，其氣韻高冷脫俗，容顏皚肌玉骨，清麗不可方物，真「冰山美人」也。
「如果你一生只能見識一條冰川，那麼莫雷諾冰川無疑是你的最佳選擇。」有人如此評譽。
由於冰舌前緣不斷推進，終與陸地相觸連，從而導致湖泊產生非規律週期的常態南北分離。
在天然冰壩將本已狹窄的水道給阻斷的狀態下，南北湖面水位之落差，最高曾達 30 公尺。
但誠如《三國演義》開篇所云：「天下大勢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冰川與湖的關係亦然。
在強大水壓作用下，冰壩久而久之便無預警地崩堤，然後南北再度相通，又周而復始相連。
最近一次大規模冰崩發生於 2018 年 3 月 12 日，也就是我們到訪這天再相隔一個月而已。
一切自然現象，皆歸因於這條每天以 30 公分不懈前進，號稱永不退縮的「莫雷諾冰川」。
而「莫雷諾冰川」的所有賺錢生意，看來都讓這間 Hielo & Aventura 旅行社給獨家包攬了。
航程約莫半小時。上岸後，嚮導引領眾人來至湖畔這間木屋，進行勤前教育，並整備行裝。
不需要攜帶的多餘物品可留置此處，隨即出發。艷陽高照，在衣物的添加抉擇上有些為難。
冰河健行將沿著正對冰舌的左翼部分進行。但至目前為止，僅僅是尚有漫漫長路的前奏曲。
莽原裡上下穿梭，棧道齊整。大夥兒早已經邁開大步，唯有殿後的我們不時拾掇山林野趣。
間隙偶見冰川，依然為其巨幅的嶙峋淬藍而震撼不已。但這樣一暫停，我又落後得更遠了。
這世上許多大自然的奇觀，總有股無以名之的魔力，召喚著遠方的人們，齊為之前仆後繼。
然而你可曾思索過，不惜披星戴月、奔赴萬里，就只為了看這片風景一眼，究竟意義何在？
牛頓定律言：質量愈大，引力愈大。引力與兩個物體的質量乘積成正比，距離平方成反比。
就物理定義看，或可解釋為何浩浩淼淼、橫無際涯的冰川，對人類具有如此強大的吸引力！
冰河上，東一串西一串的渺小人影，皆是從剛剛湖邊基地集結出發的 Mini Trekking 隊伍。
反觀我們參加 Big Ice 一行人，還得繼續跋涉深入。在雙腳踏上冰河之前，尚須保持耐心。
Mini Trekking 與 Big Ice 兩者的區別，除了行程所需時間長短不同之外，還有繳交的金額。
在該選 Mini or Big 的問題上，我們從未猶豫過，因為我一心只想將相處的光陰放大至極限。
「既然選擇了遠方，便只顧風雨兼程。留給世界的，只能是背影。」~ 汪國真《熱愛生命》
宛如洶湧波濤，瞬間凝結。旅行究竟意義何在？我想答案就在眼前，無法言說，唯心可鑒。
驕陽熾燙，早已逼得褪去外衣。20 萬年玄冰與 50 億年熱輻射的威力競賽，暫由後者勝出。
愛因斯坦在相對論中提出：引力愈大，時間愈慢。乃由於時空結構受到重力的扭曲所影響。
時間，再也不是如牛頓所說：絕對的、真實的，自身與任何其他條件無關，永遠勻一流動。
一道瀑布自高處淋瀉而下，水霧花灑，瀰漫於空中。對照一旁冰河之靜止，格外動感奔放。
瀑布化為橋下流水。令人好奇的是，是否會造成沖刷？還是，這一丁點兒水根本微不足道？
「莫雷諾冰川」就像是宇宙黑洞般的龐大重力場，時間在這裡已然近乎停滯，甚至不存在。
而我們則好比受其強大引力所吸附墜入的物質，眼神始終無法自這一方神秘絕麗抗拒逃逸。
如同美國加州理工學院教授 Kip Thorne，即電影《星際效應》(Interstellar) 科學顧問所言：
"Everything likes to live where it will age the most slowly, and gravity pulls it there." So do I.
✤ Buenos Aires ~ Iguazú ~ El Calafate ~ El Chaltén ~ Puerto Natales ~ Torres del Paine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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