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amino del Norte ➪ 14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把玩人類骷髏頭還露出笑容的,究竟是天使?還是惡魔?
Catedral de Burgos 下半場,從大祭壇 Chapel and Altarpiece 及中殿唱詩班 Choir 開始。
Central nave,古典又華麗的唱詩班,屬於「銀匠式風格」(Renaissance Plateresque)。
所謂「銀匠式」,乃以雕飾花樣繁複的立面著稱,前承哥德、後啓文藝復興之藝術風格。
Crossing 地板以紅繩圍起處,為 Tomb of El Cid and Doña Jimena,熙德將軍暨夫人墓。
一代名將,雖無華棺貴柩,然一抔黃土,靜埋於教堂中央供後人憑弔,也算是無上殊榮。
雙層馬蹄形唱詩班共 103 個座椅,以胡桃木雕成,中央躺臥者為 Bishop Maurizio 主教。
「銀匠式」風格流行於西班牙帝國世代,莎拉曼卡(Salamanca)可謂此藝術集大成之地。
隨意瀏覽著令人眼花撩亂的雕刻,忽然被頭頂一尊捧著骷髏頭把玩的詭異小天使給嚇著。
當下我不禁聯想到莎拉曼卡的「太空人」,一種在幾世紀前尋找隱藏版神秘寶物的樂趣。
銀匠風格藝術目前大量存於 Salamanca、León、Burgos,此三城恰巧我們皆有幸造訪過。
離開 Crossing 中央區,進入一旁編號 18 號的 Capilla de la Natividad de Nuestra Señora。
Nuestra Señora 即 Virgen María,聖母瑪利亞之意,故此室應可名為「聖母降生教堂」。
仰視穹頂,浮雕不再那麼花俏繁複,留了些白,緊迫的視覺神經終於可稍稍鬆緩一口氣。
不過正面祭壇依舊沒有退出爭艷競奇的行列,人物爆量匯聚,教我不知從何處看起才好。
地板罕見地鑲嵌了一幅僧侶畫,頗有東方韻味,但四周卻布滿了德國國徽「聯邦之鷹」?
看來 Catedral de Burgos 裡頭學問不小,難怪是西班牙單獨以教堂入選世界遺產的異數。
連高高的欄杆頂端都有花樣,上頭徽章意義不明,應與舊時卡斯提亞王國(Castilla)有關。
也許唯有穿越到那個君權與神權共生、宗教與政治不分的年代,方能真正理解箇中奧妙。
整座 Catedral de Burgos 內就像是張巨大的網,無論走到何處,都難逃各式雕塑的緊盯。
上圖圖右之九宮格祭壇,屬編號 19 號的 Chapel of the Annunciation,「天使報喜教堂」。
接下來編號 22 號,位於教堂東北呈八角塔狀的 Capilla de los Condestables,頗有看頭。
異於其他略顯狹窄的廳室,此「伯爵禮拜堂」自擁寬敞高挑的空間,顯得格外雍容大方。
大理石棺的主人為 Pedro Fernández de Velasco 及妻子 Mencía de Mendoza y Figueroa。
黑白相間的幾何圖案地板上,另有縱橫阡陌的八角星,呈十字排列,儼然一套神秘符碼。
Pedro Fernández de Velasco 為西班牙貴族,收復失地運動(Reconquista)重要軍事人物。
無獨有偶,與地面圖案遙相呼應的八角星塔頂,猶如在空中開展出一株奇幻瑰麗的花朵。
正面祭壇鑲金包銀的相對比例較少,且左右對稱均衡,視覺上清爽些,也降低了厚重感。
令人驚奇的是,伯爵夫人腳邊竟然刻有愛狗,臥榻長眠為伴,足見人狗情深,至死不渝。
禮拜堂其實有另一個身分,即「聖母升天教堂」(Capilla de la Purificación de la Virgen)。
故牆上掛了一幅十五世紀著名的 Hans Memling 所繪製的聖母子三聯畫,也是很合理的。
細看黃金祭壇的主要人物,應是聖母瑪利亞及前來慶賀朝拜耶穌誕生的「東方三博士」。
石槨白皙光滑,採用的是與米開朗基羅之大衛雕像相同的義大利卡拉拉(Carrara)大理石。
當時工匠對於精雕細琢的熱愛,想必已到了痴狂的程度,連走廊的柱子及欄杆都不放過。
然而真正會讓你密集恐懼症發作的,是編號 23 號的 Sacristía Mayor,「聖物收藏室」。
即使剛剛已看過很多繁花錦簇,仍被此廳穹頂下緣猶如娃娃萬頭蠕動的浮誇景象所震懾。
迥異前者再進化,Sacristía Mayor 採更誇張之洛可可式的巴洛克風格(barroco rococó)。
簡介教堂的文字敘述裡,給了這種裝飾法一個特殊稱謂,叫「留白恐懼」(Horror vacui)。
Horror vacui,拉丁文語意為「對空虛的恐懼」(the fear of emptiness),若不填滿死不休。
心理學解釋,人類本能有一股想以各種物件填充或裝飾周遭空間、直至塞好塞滿的衝動。
這讓我想起新聞常報導有人喜歡在住家或頂樓堆放回收物品,堆到天怒人怨亦在所不惜。
據說還有亞里斯多德「大自然憎惡空白」(nature abhors an empty space)的哲學觀支持。
我覺得這很像許多人旅行時,喜歡把所謂的「戰利品」鋪滿在床上拍照炫耀的感覺一樣。
常在想,喜歡擺「戰利品」的人,他的旅行一定很空虛,所以才需要用「戰利品」填滿。
走出視覺如同被暴風雨猛烈襲擊過的 Sacristía Mayor,進入空蕩的迴廊,忽感遍體舒暢。
好比脫離擁擠又繁忙的社會,總算可以尋得一清靜角落,不必再聽庸人俗子的閒言絮語。
審美疲勞的壓力頓時釋放,迴廊稍坐小憩,All that glitters is not gold,自然光也很不錯。
不過 Catedral de Burgos 並沒有打算就此放過你的眼睛,依然有零星 Capilla 於暗處埋伏。
但照雕像的華麗勢頭及繁縟強度看來,路線末節的「留白恐懼」已不再那麼令人恐懼了。
By the way, why does the angel play with a human skull? Maybe he is the Angel of Death.
➜ Eskerrik asko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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