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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上天再給我一次機會,重回 2012 的那一天,我會選擇不要來 Briksdalsbreen 冰河。
記得當時說服自己的理由是,若今天不來 Briksdalsbreen,以後可能不會有機會再來了。
很難想像,距今不到十年以前,人稱「新娘紗冰河」的 Briksdalsbreen,豔光依舊照人。
可短短十年間,Briksdalsbreen 已變得讓人認不得,故早已做好面對「直筒褲」的準備。
不料現場一瞧,冰消玉融之慘,連「直筒褲」亦不可得,竟呈「K」字母般斷裂成兩截。
早些年,冰川風韻猶存之時,冰河湖遊船曾經是 Briksdalsbreen 非常熱門的觀光活動。
如今冰河前緣不斷倒退,美麗的新娘紗已不復存,那傳說中的遊船亦消失得無影無蹤。
美人遲暮,一家子遊客無視於 Stop、Danger 的圍欄告示,侵門踏戶,連狗兒都來欺負。
原以為地球暖化這件事,只會發生在汙染區域,不會對挪威這等純淨國度有太大影響。
豈料活生生的河殤,就在我們眼前悲鳴;冰川正一步步邁向萎縮衰亡,令人不勝唏噓。
睹物神傷,丹尼情不自禁蹲了下來,不是「欲飲琵琶馬上催」,而是欲飲一口冰河水。
我乃瑋見狀,急忙出言勸阻,說冰河水或許不潔淨,說不定有狗兒不遠千里來此尿尿。
丹尼想哪有可能,咕嚕一聲冰涼入喉以後,轉頭就瞥見這隻狗兒屁顛屁顛地跑來戲水。
至於篇首所述,若有再次選擇的機會,不願復來,則跟 Briksdalsbreen 的消融沒關西。
此乃源於後來看待旅行的心境有所轉變;當年挪威,奧中年執念過深,許多事放不下。
譬如這日,Briksdalsbreen 天氣明明很差,卻選擇不辭辛勞迢迢趕來,著實是錯誤決策。
因為看見的景色不是最美的,同時錯過的更多;既然如此,還不如老實待在旅館休息。
Briksdalsbreen 看見是看見了,可在我們心目中卻落得一個小爛冰河的印象,那又怎樣。
宮二說「我在最好的時候遇到你,是我的運氣。」往後的旅行,吾亦漸朝此概念修正。
強扭的瓜不甜,如果不能在最美的時刻遇見最美的風景,只為到此一遊,還不如放棄。
帥哥駕駛依約守候,沒放我們鴿子,就此結束了味道不夠醇厚的 Briksdalsbreen 之旅。
返回園區遊客中心,office 之門已深鎖,遊客也差不多都走光了,四周只剩下一片冷清。
之後每次猶豫不決,我們都會拿 Briksdalsbreen 當作判例,去衡量值不值得孤注一擲。
因為 Briksdalsbreen 之重要毋庸置疑,不看可惜;可冒雨前來,既舟車勞頓又不精采。
現在,我們慢慢懂得放下;有些無緣的景色,就讓它去吧,儘管能力可及、強求也行。
旅行期間,開始尋求並著重身心的平衡,而不是一味追求景點的使命必達、劍及履及。
或許應如薛之謙的《演員》「簡單點,說話旅行的方式簡單點,」自擾的安排請省略。
可惜了 Oldevatnet,離開時二度經過,依舊煙雨濛濛,我始終無法看清她美麗的容顏。
北峽灣更是無緣,數度來回,每次總與陽光緣慳一面,僅此刻從雲縫間灑下了一小片。
不過話又說了回來,若是今日不訪 Briksdalsbreen,他日相逢時,更不知冰河將成何樣。
所以 To visit or not to visit,才會是個兩難的 question;須臾間又通過了 Byrkjelo 村落。
自 Byrkjelo 轉入南下的 E39 公路,這一段峽谷夾壁的景致挺不錯,但要小心亂竄的羊。
E39 至 Skei,往右(west)可照原路回 Balestrand,但丹尼想往左(east)繞去 Fjærland。
因為據說 Fjærland 有一「圖書館」渡口,邊等渡輪可以邊看書,這股文青風太吸引我。
圖書館渡口找是找到了,無奈渡輪好像已經收班了,所以也不用拿本書在渡口假掰了。
Fjærland 峽灣最深處的村莊叫 Bøyaøyra,村子裡竟有座冰河博物館(Glacier Museum)。
那棟奇特的建築便是 Glacier Museum,可一來應該關了,二來也沒興趣,遂匆匆離去。
原本打的如意算盤是看能否從 Fjærland 搭上渡輪,然後直接穿渡峽灣回到 Balestrand。
但現在我只能繼續燃燒柴油,又繞去 Sogndal 彎一大圈才能回到可以返家的 Hella 渡口。
沒事把自己弄得好累,疲於奔命又沒見到滿意的風景,今天整體而言算是個失敗案例。
之後冰島還是沒學乖,仍過於貪心;直到塔斯馬尼亞,才收斂起勞民傷財的奔波行徑。
等渡輪的時候,發現告示欄上貼了 Fjærland 的航班表,方知原來夏季一天僅有一兩班。
忽然間,像是上帝悲憫我們今日的庸人自擾徒勞往返,灰沉的天空浮現了絢爛的顏色。
此時渡輪正緩緩駛近,顧不得欣賞這難得的天象奇景,趕緊從碼頭奔回車上發動引擎。
Hella 渡口算算應是來第三次了,第一次南下赴聖壇岩,第二次是前日初至 Balestrand。
車子上了渡輪,停妥後,趁著短暫的航程空檔,趕緊登上甲板來欣賞這一抹彩霞粉映。
彤雲的形狀慢慢在變化,一條張嘴的火龍逐漸成形,翻騰滾湧於波影透紅的峽灣之上。
這一幕算是上帝恩賜的美好 ending 吧,今天一路的風風雨雨,都從我的心裡暫且忘卻。
Dragsvik 上岸,明日將轉戰挪威縮影 Flåm,屆時又要經過此渡口,但那將是最後一次。
豐盛的晚餐,回想這一天;Balestrand 青年旅館三晚的最後一夜,格外叫人感慨萬千。
普羅米修斯不需要牧師,因為祂會說神的語言。第七十八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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